第173章 社会失序

    几天过去了。

    那场突如其来的、带着淡淡腥味的紫黑色细雨，依旧断断续续地飘落着。

    起初，人们并未在意，将其归咎于战后的空气污染或是某种罕见的气象现象。

    毕竟，比起裂缝魔物的恐怖、超级强者的对决、乃至核战争一触即发的威胁，这点“小雨”实在显得微不足道。

    然而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一种无形的恐慌，正如同病毒般，通过无处不在的网络和口耳相传，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。

    最大的问题源于信息的真空。

    白宫被毁，五角大楼遭受重创，北美最高权力层出现了巨大的、令人眩晕的权力真空。

    残存的各方势力忙于争权夺利，互相攻讦，根本无暇顾及民生和社会秩序。

    官方发布的信息滞后、矛盾，甚至完全缺失。

    电视新闻里，主播们强作镇定地播报着一些无关痛痒的消息，试图粉饰太平，但那闪烁的眼神和偶尔的口误，却暴露了他们内心的不安。

    “最新消息！白宫重建计划已提上日程，预计耗资……”

    电视里，一个西装革履的发言人正对着镜头侃侃而谈。

    “放屁！”客厅沙发上，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男人猛地将啤酒罐砸向屏幕。

    “重建？我们他妈都要死了！告诉我！那些怪物还会不会来？！那个华夏恶魔会不会再来？！”

    他的妻子在一旁瑟瑟发抖，捂着孩子的眼睛，低声啜泣。

    网络上更是谣言四起，各种真假难辨的消息如同野火般蔓延：

    “内部消息！深渊裂缝不止一个！新的裂缝已经在我们身边打开了！”

    “那个陆凡根本不是人类！他是深渊派来的使者！目的是毁灭我们！”

    “政府隐瞒了真相！他们和深渊达成了秘密协议！”

    “世界末日来了！快准备好武器和食物！”

    这些充满煽动性和恐惧色彩的言论，轻易地点燃了民众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。

    信任崩塌，恐慌蔓延。

    随之而来的，是社会秩序的逐渐失控。

    “快！快抢啊！再不抢就没了！”

    城市里的各大超市，成为了恐慌情绪最集中的爆发点。

    人们如同疯了一般涌入，购物车撞击着货架，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
    罐头、瓶装水、面包、药品……

    所有能储存的物资都被一扫而空。

    空荡荡的货架如同被蝗虫过境，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零星散落的包装袋。

    收银台前排起了望不到尽头的长龙，人们焦躁地推搡着，咒骂着，为了争抢最后几包方便面或一卷卫生纸而大打出手。

    昔日的邻里友善、绅士风度荡然无存，只剩下最原始的、对生存的渴望和对未知的恐惧。

    “加满！给我加满！”

    加油站外，汽车排起了长达数公里的长队，喇叭声、争吵声此起彼伏。

    有人因为插队而被愤怒的车主拖下车暴打；

    有人为了多买一桶汽油而向工作人员塞钱，甚至拔枪威胁。

    城市的交通彻底瘫痪，主干道被想要逃离城市的车流堵得水泄不通。

    昔日繁华的商业街变得冷冷清清，只有少数几家还在营业的店铺，也用厚厚的木板钉死了门窗，仿佛在抵御着某种无形的敌人。

    警察？

    军队？

    他们似乎消失了。

    偶尔能看到的警车或军车，也只是匆匆驶过，对街头的混乱视而不见，或者自身也陷入了某种困境，根本无力维持秩序。

    抢劫、纵火、小规模的暴力冲突，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如同野草般滋生。

    而那场诡异的紫雨，依旧在下。

    并且，它的影响开始真正显现出来。

    “该死！身上好痒！”

    一个年轻人在街头烦躁地抓挠着手臂，裸露的皮肤上出现了一些细小的、淡紫色的红疹。

    “妈妈，我头好晕……好难受……”

    一个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的小女孩，脸色潮红，额头滚烫，哭闹不止。

    “都给我滚开！别挡路！”

    一个开着皮卡的壮汉，因为一点小小的剐蹭，就跳下车，挥舞着扳手，朝着对方司机怒吼，眼中布满了不正常的血丝。

    越来越多淋过紫雨的人，开始出现各种不适症状。

    起初只是轻微的低烧、皮疹、精神萎靡，很容易被归咎于恐慌或流感。

    但渐渐地，症状开始加剧，伴随着难以抑制的烦躁、易怒、甚至出现攻击倾向。

    各大医院人满为患，走廊里都挤满了痛苦呻吟的病人和焦急万分的家属。

    医生们忙得焦头烂额，却对这种“怪病”束手无策。

    血液检测、病毒排查、过敏源测试……

    所有的常规检查都显示正常。

    他们只能将其诊断为“原因不明的群体性应激反应综合症”，开一些镇静剂和抗过敏药物，然后让病人回家观察。

    这种官方的“无能”和信息的匮乏，进一步加剧了民众的恐慌和猜疑。

    “他们肯定知道些什么！他们在骗我们！”

    “这雨有问题！绝对有问题！”

    “我们要真相！”

    抗议的声音开始出现，但很快就被更大的混乱所淹没。

    并非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和暴躁。

    还有一部分人，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和恐惧之后，陷入了一种更深层次的麻木和绝望。

    他们不再关心超市的货架是否空了，不再关心汽油的价格涨了多少，不再关心政府发布了什么自相矛盾的通告。

    他们只是静静地待在家里，或者蜷缩在某个角落，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飘落的紫雨，仿佛在等待着某个注定的结局。

    酒吧里，酒鬼们烂醉如泥，发出意义不明的傻笑；

    网络上，一些人沉溺于虚拟游戏的世界，试图用虚假的刺激麻痹自己；

    街道上，偶尔能看到失魂落魄的身影，如同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地游荡……

    希望，如同被紫雨打湿的火柴，在许多人的心中，渐渐熄灭。

    社会，正在从内部开始腐烂、失序。

    人心，在恐惧和绝望中变得惶惶不安。

    而这一切，都如同纳克萨罗斯剧本中预演的那样。

    那场席卷北美的、由深渊意志精心编排的、名为“腐蚀”与“混乱”的盛大演出，才刚刚拉开序幕。

    紫雨，依旧在下。